你的老師是誰？
「今天又一個算是音樂界的人開口問『你的老師是誰？』。」
「接著在得到我的答案之後，卻又告訴我：『你一定要找一個固定的老師來教你！』。」
「今年已經好幾個音樂家、或是跟音樂家有關的人，這麼對我說了。」
女兒一上車就跟我這麼說。
聽完這段，當時正在國道上的我，不疾不徐對著窩在副駕駛座的女兒問：「我們上個禮拜三，人在那裡？隔天要去那裡？本來要怎麼走？後來又怎麼走？」
女兒說：「上週三我們人在花蓮，隔天要去高雄，本來要從花蓮往台東、再從台東往屏東往高雄。」
「後來，因為要送大圖去輸出，所以週三晚上九點才從花蓮往台北、再從台北往台中，週四早上先去送大圖檔案、等下午拿到大圖之後才從台中出發往高雄。」
「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麽這樣選擇路徑嗎？」我問。
女兒說：「知道，是為了輸出大圖。」
「既然我們要回到台中，那為何不是從花蓮直接走中橫回到台中？反而是繞回台北再回到台中？」我問。
女兒說：「這樣比較快。」
「你這個答案在十年前不一定是對的，但在二十年前一定是錯的。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問。
女兒說：「是因為蘇花改？」
「對，十年前沒有蘇花改，光是蘇澳到花蓮就可能要三小時。而且，二十年前沒有國道五號，光是新店到頭城就要兩個半小時以上，所以二十年前在中橫暢通沒有塞車的情況下，就算當時沒有國道六號，我也是一定會選擇從中橫回到台中，而不是繞回台北。」我說。
女兒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嗎？就算是2022年的現在，也還是會有很多人選擇從中橫走，而不是繞回台北，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問。
女兒搖搖頭。
「因為國道上有過路費，若再加上繞回台北會多將近一百公里，那多這一百公里的油錢，再加上國道的過路費可能就會多超過一千元的移動費用，更何況他們車子沒有 EAP，沒開過特斯拉的人會不知道什麼叫做自動駕駛讓開車比較輕鬆，反正100%都是自己開車了，那就會選擇比較省錢的中橫。」我說。
即使是同一個年代，使用工具的不同，也會影響到路徑。比較短的路徑不一定會比較快抵達；比較快抵達也不見得能有比較多的餘裕。
【 花蓮到台中 】
左圖路線，蘇花改→國道五號→國道三號→國道一號：312公里，預計3小時50分。
右圖路線，台8線→台14甲線→國道六號→：223公里，預計5小時。
「那你知道為什麼這些音樂界的人，會這樣問你了嗎？」我問。
女兒說：「可能是因為學習路徑，他們以前就是這樣學習的，所以會直接將自己學習經驗與路徑複製給自己的學生或是小孩。」
「對，因為這些老師是怎麼樣取得這些知識與經驗的？是透過他們的老師。而他們的老師又是怎麼得到這些知識與經驗的？是透過他們老師的老師。如果每一個學習路徑都只是套用上一代、上上一代的模型，如果完全忽視科技變化所帶來的行為模式改變，那也未免太…」我說。
「而且我們一年前就已經聊過你的老師是誰了？難道你忘了？」我問。
女兒說：「是我的耳朵，還有檯面上所有大師的錄音與影片。」
「對，你這禮拜上了四堂聲樂課，分別由四個不同的老師來上課，我們一定要知道為什麽我們要找這個老師來上課，而不是一定要找老師來上課。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知道為什麽要這麼做的原因。」
「一年前我就問過你，你知道貝多芬的老師是誰嗎？你知道莫札特的老師是誰？你知道蕭邦的老師是誰嗎？」
女兒說貝多芬的老師是海頓，但其他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莫札特的老師是誰，是不是就代表著莫札特的老師不如莫札特那麼有名？而且你說海頓是貝多芬的老師，但你知道18世紀的老師概念，跟2022年現在老師的概念會很不一樣嗎？」
「現在每天跟老師有一堂課以上的時間是一點都不稀奇，每週、每個月都一堂課以上的也很平常，但18世紀的學習、遠地交流方式完全不像現在可以視訊、文字、圖片、聲音相互交流分享，光是你要能看到更多的譜，都很困難了…」
女兒突然頓悟說：「難怪以前會有那麼多手稿」。
「對，科技的進步帶給人們各種行為變化，我們不能忽視這些轉變，而毫無思考判斷的去接受上一代所給予的路徑。等你看到艾蜜莉第三季的最後幾集時，你就會知道那個誰的男友說了一句 never say never 是為什麼。Nothing is impossible ，只是我們要付出多少代價，這是我們必須思考的~」我說。
畢卡索的老師是誰？
「音樂是藝術的一種吧？」我問。
女兒點點頭。
「你認為還有哪些也是藝術？」我再問。
女兒說繪畫也是…
「那你有聽過有誰會問畢卡索的老師是誰嗎？有誰會問梵谷、高更的老師是誰嗎？」我坐在駕駛座看著國道上的車流，繼續追問。
女兒搖搖頭。
「我們會說畢卡索受到誰誰誰的影響很深，受到非洲文化、原住民文化的影響很深，我們會說高更受到大溪地的影響很深…」
「我們會說歐洲繪畫受到東洋的浮世繪影響很深改變，東洋水墨畫、浮世繪改變了歐洲繪畫，進而又去影響到東洋藝術，但我們不會問藝術家你的老師是誰？」
「受誰影響很重要，但是在後現代藝術、當代藝術裡頭，最重要的不是傳承、也不再是單方面的詮釋，而是如何影響、如何對話、如何交流。」
女兒：「所以這些問我老師是誰的人，是因為自己的老師都比自己有名嗎？」
「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說。你這種說法，比我更狠。更何況，貝多芬、莫札特、蕭邦…這些人也一定有自己的學生，而這些學生又是誰，你知道嗎？」
「我們一定要知道為什麽我們要這麼選擇？而又為什麼不那麼選擇？就像你說的，皮耶絲影響你很深，那次的彩排拍攝經驗，她教會了你很多事情，你也可以說皮耶絲是你的老師、你受她影響很深遠，但，你從來沒付真正的課程學費給她過。」
「你的目標，難道是成為某個知名老師的學生嗎？」
「我認為知名的學生，不見得擁有一個一樣知名、一樣有才能的老師，但是我相信卓越的人一定會把握各種學習機會，而且會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選擇、並感恩所有機會。」抵達台中時，我在最後下了這樣的結論。
習慣路徑習慣路徑深深地影響著我們，總是期待有個典範與燈塔能來引領我們，但唯有適時、適度的改變觀點才有機會達成典範轉移 (paradigm shift)。
「典範轉移」，透過革命從一種典範連續過渡到另一種典範是成熟科學的通常發展模式。
Successive transition from one paradigm to another via revolution is the usual developmental pattern of mature science
出自《 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 》(科學革命結構)。
── 托瑪斯庫恩（Thomas Kuhn) (美國的科學哲學家)
The King’s Speech
【 這個古典療法治好了狄摩西尼 】
御醫：「把煙深深吸進肺部，王子殿下，喉頭放鬆了，不是嗎？吸菸能夠鎮定神經，帶來自信。」
御醫：「現在要麻煩王子殿下把手張開…，已經消毒過了，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六顆、七顆，請您把這些彈珠放入嘴中。」
王后：「請問醫生，這麼做的目的是？」
御醫：「這個古典療法治好了 狄摩西尼。」
王后：「那是古希臘時代，後來奏效過嗎？」
御醫：「哈哈哈哈~」
御醫：「現在要麻煩您念出來『豐富的語詞』。」
柏帝：「轟、轟、轟…」
御醫：「請克服彈珠的阻礙，殿下」
柏帝：「轟護…」
御醫：「咬字要清楚，再專心一點，王子殿下」
柏帝：「我差點吞了那些玩意」
王后：「多謝醫生，真是太…有趣了~」
《王者之聲：宣戰時刻》
【 法定的白痴 】
萊諾：「請不要抽菸，我相信把煙吸進肺部會害死你。」
柏帝：「我的御醫說抽菸能放鬆喉嚨。」
萊諾：「他們是白癡。」
柏帝：「他們都封有爵位。」
萊諾：「所以是法定的白痴了，在我的地盤得聽我的。」
《王者之聲：宣戰時刻》
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你希望自己的老師是什麼樣的型態？傳道？受業？解惑？
而你如果是老師，你又希望自己可以是什麼樣的型態？傳道？受業？解惑？
《 延伸閱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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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二)：教育的(明顯)門檻
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三)：教育的目的
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四)：透過教育，孩子應該具有的能力
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五)：個人實驗教育的風險與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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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九)：生活與工作的感知力 -1
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十)：意識到自己意識到的，有意識
聊聊教育與在家自學 (11)：你的老師是誰？
